而在宋代理学的影响之下,文天祥的人文形象也被不断塑造,在此后越来越重视纲常和人臣之义的中华帝国还有文人士大夫们看来,文天祥作为知识分子的代表,足以为万世“忠君爱国”的典范,殊不知,他作为知识分子的强烈自省,和对天下兴亡的忧患责任,内涵远远不止于此。
到了明亡清兴的鼎革之际,以文天祥为榜样的文人士大夫层出不穷,文天祥这种强烈的精神榜样和人格力量,使得在明末清初不懈奋斗的文人士大夫们振奋不已,例如江西金溪人傅鼎铨就在明朝灭亡后,跟随同乡揭重熙募兵抗清,傅鼎铨兵败被捕后,被清廷要求作书招降揭重熙,傅鼎铨就引用了文天祥在《过零丁洋》所写的“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进行拒绝。
在狱中,傅鼎铨还写下了《正命铭》:
“经严猾夏,义大复仇。
民安弗获,主辱何求。
生不负学,死不降志;
取义存仁,庶毕吾事。”
这生命中最后的自白,与前辈文天祥的遗嘱“衣带赞”内涵相同、追求一致。
“取义成仁”,自文天祥以后,一直在激励着无数仁人志士。
同样在明末清初,作为江南四大才子之一文徵明的曾孙,同样状元出身的文震孟就以忠义著称,文震孟在世时直言上疏对抗阉党,被视为如文天祥转世。文震孟死后,文震孟的儿子文乘又在明亡清兴之际起兵抗清,作为文徵明的玄孙和状元文震孟的儿子,文乘在临死前面不改色,他先是朝着北方明朝首都北京的方向跪拜,然后又朝着南方苏州家乡的方向跪拜,临死前他留下遗书:
阀阅名家旧姓文,一身报国九原闻;
忠魂今夜归何处,明月滩头卧白云。
当时,在文天祥的老家江西庐陵,当时人供奉有文天祥的纪念祠文信国公祠,临死前,文乘大声呐喊说:
我的灵魂将皈依于你啊,文信国公祠,公(文天祥)其许我!
而曾经与郑成功一起反攻江浙一带的张煌言,在兵败被捕后,在监狱中,也是一遍遍抄写文天祥的《正气歌》,在杭州西湖边凤凰山就义前,行刑官问他还有什么遗言,他大声呐喊说:
我年适五九(指45岁),复逢九月七。
大厦已不支,成仁万事毕。
一个张煌言死了,又一个“文天祥”活了。
对于文天祥以后的知识分子来说,文天祥强烈的精神榜样,一直都是儒家“取义成仁”的典范,这在某种意义上,已经远远超越了“忠君爱国”的范畴,而是一种超脱于生命之上,对“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强烈自我期许和责任担当,同时进化成为对中国知识分子的人格塑造力量。
对此,尽管自己是取代明朝的满清皇裔,但乾隆皇帝仍然公正地评价说:
“若文天祥,忠诚之心不徒出于一时之激,久而弥励,浩然之气,与日月争光。该志士仁人欲伸大义于天下者,不以成败利钝动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