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广岛遭原子弹轰炸后,万物皆成灰烬。一片废墟之中,复活最快的,居然是松茸。
这些“白骨中开出的花朵”,让日本人看到了久违的生机,也联想到这种植物可能提供的“抗辐射”作用。有科学家发布研究成果,宣称野生松茸的防癌功效显著——一时间,松茸的价格猛增,几近成为健康的代名词。
20世纪60年代,工业化大规模开展,环境恶化与食物危机相继出现。“野食运动”,成了回归家庭的日本主妇们的倡议,吃粗粮和野生蔬菜、抵制工业化食品……松茸成了新兴中产阶级标榜品味的新宠。
就这样,松茸在日本的消费需求,一步步远超日本国内的野生松茸产量。中国的云南、青藏高原以及美国俄勒冈等地的野生蘑菇,成了供应日本餐桌庞大需求的“仓库”。仅在云南一地,就约有60万的“松茸采集大军”,用技巧或运气在山林中穿梭。
这些地处深山、多为少数民族集聚的村落,也因为寻找与采摘松茸,获得了前所未有的经济收入。曾经于战争废墟之上旺盛生长的松茸,为日本中产阶级的餐桌带来了“健康希望”,也为另一些生活在贫困废墟上的人们带来了新的生机。
03 新的奇迹
需求过旺、人工成本巨大,如果可以集中种植、采摘,是否就可以供求平衡、避免对“幸运”的过度依赖?
在松茸人工栽培研究方面始终处于世界前沿的日本,从上世纪初研究至今,仍无法实现松茸的人工栽培。
有趣的是,太平洋西岸的日本精心培育的松茸种子“有心栽花花不发”,太平洋东岸的俄勒冈,却“无心插柳柳成荫”。
20世纪以来,俄勒冈一直是木材加工业的基地。在这里的森林与自然植被间,运行着一整套市场的发展与盈利逻辑:为了最大化利润,商人们需要严格遵守木材业的“二十二条军规”,比如:树木间距要有益于树木的最优化生长;树林要定期打薄避免森林的自燃;市场中颇受垂青的树木——比如西黄松,会优先种植、砍伐;等待树木长到特定年份、特定高度,工业化机器介入,规模化伐木,再送入市场。
以最大利润为导向,伐木公司会首选栽培和砍伐市价最高的树木,木材一成熟即被砍伐。而森林的传统平衡方式是自燃、保留、再生,来维持物种的多样性。机械化砍伐后的树林,很难再长出健康和珍贵的树木,商人们奔赴下一片林地,只留下空荡荡的田野、锈迹斑斑的机器。
在这样的残骸里,冷杉和扭叶松开始扩张蔓延。成熟的扭叶松下,松茸出现了。俄勒冈州的松茸,只在树龄为四五十年间且没有经过火灾的扭叶松下生长。在原本被遗弃的资本主义废墟之上,松茸的丰收催生了一个新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