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打架,用短刀刺人家的屁股。”陈伯眯着眼睛回忆过往。
“那你打架厉害吗?”我问。
“不厉害啦,我都看人少才去。”
我大笑。陈伯弯腰从下面的柜子里拿出一根发黄的软鞭,我说我以为台湾黑社会都像电影《艋舺》里演的那样用刀砍,陈伯辩驳说“这个打人很痛捏”。不过陈伯的确有真家伙,他从后面拿出一把小武士刀,尖尖的刀刃闪着杀气。
电影《艋舺》剧照
“你用这个捅过人没有啊?”
“没有啦,捅了还得了。都用短的啦。”
我们又干了几杯,此时音响里正播着《我的好兄弟》,陈伯指着MV:“我们以前就是这样。”
“我人情世故看得比较多,所以你一进来我就叫你同胞。我们又不做政治,跟你们一样。也有讨厌的大陆人啦,那时候就不跟他讲话。”
陈伯可以说是所谓的“台客”,而“台客”称1949年以后来台湾的人为“外客”,也就是所谓的“本省人”和“外省人”。
陈伯说“台客”黑社会就是讨债、打架,“外客”才会收保护费。而嚼槟榔的人大部分也会被认为比较“台”,或是“台客”(意思是接地气,较有本土气息)。
“不做政治”的陈伯看着电视说“韩国瑜要被人家罢免了”,我说你讨厌他吗,他说:“讨厌啊,讲话不算话,高雄发大财,当市长要选‘总统’。”
其实台湾有很多像陈伯这样的人,“不做政治”,会区分“台客”和“外客”,但其实并不真的有强烈政治立场,全秉着一股江湖义气而已。
电影《艋舺》剧照
聊着喝着,我们还唱起了卡拉OK。陈伯说自己都唱闽南语歌,但最近在学国语歌,而他的歌单大部分都是情歌。我给他拍手,他说“拍手喝一杯”,换我唱,我学他说“拍手喝一杯”。
“谁怕谁。”威士忌很快就见了底。
唱着唱着,陈伯就豪迈地跑去后面的草丛尿尿。虽然这个槟榔摊在马路边,却是在一个下坡的转角处,山下是停车场,旁边有摩托车修理店,所以后面的位置十分隐蔽。
音响里传出梦然的《没有你陪伴真的好孤单》。“没有你陪伴,我真的好孤单,我的心好慌乱,被恐惧填满。”
陈伯回来后我问他:“你想你老婆吗?”
陈伯醉茫茫:“往事不要再提。”
往事不要再提,在这个槟榔摊里,有一个江湖。而两个萍水相逢的人,也因为小小的一颗槟榔,相识在江湖里,在夜色里,在台湾北部的热气和晚风。
03 被污名化的“绿金”
其实在台湾,说起吃槟榔,大部分人的印象还是“会致癌”“会上瘾”“槟榔根很浅会导致水土流失”“吃槟榔的人背景好像不太好”“以前的槟榔西施穿很露”。就连卖槟榔的李雨棠也跟我说:“槟榔是一种浮不上台面的东西。”